要点:“絜矩之道”既是治国平天下的大道理,又是与人相处的基本道理。主要内涵有四个方面:
一是以身作则,做好表率;
二是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;
三是立起规矩,定好标准;
四是严肃法度,规范秩序。
“絜矩之道(xiéjǔzhīdào)”出自《大学》,被认为是“君子之道”之一。怎样理解这个“君子之道”呢?
《大学》里关于“絜矩之道”的原文为:“上老老而民兴孝,上长长而民兴悌,上恤孤而民不倍,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。”
意思是居上位的人尊重老人,民众就会尊崇孝道;居上位的人尊重比自己年长的人,民众就会推崇悌道;居上位的人关爱孤儿,民众就不会背叛。由此可见,君子有絜矩之道。我们可以从四个方面来理解:
“絜矩之道”中的“絜”,意思是量物体的周长;“矩”,画方形的工具。这样看来,“絜矩之道”,字面意思就是立起衡量长短方圆的标准,引申为要想带动别人,就要先作出好样子,上行下效,这是君子作事的章法。
行动是最有力的宣言,表率作用是最好的思想工作。我们判断一个人是否可信,既要听他说什么,更要看他干什么。言行不一,这样的人就不可信。部属对于领导更是这样。领导者如果自身做得正,不用下命令部属也会行动起来;如果自身做得不正,即使下命令也不会有人听从。身先士卒,不只是讲战场上要冲锋在前,也强调平时要做好样子。
解放战争时期,国民党的军官都是这样喊:“弟兄们,给我上!”解放军的干部则是这样喊:“同志们,跟我上!”对比这两句话,前者喊士兵为兄弟,后者喊士兵为同志。按说老话讲“打仗亲兄弟”,似乎兄弟关系更亲密,战斗力更强,但结局大家都知道,国民党军三年被消灭了八百万,最终败退台湾。
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呢?问题的根子就在“给”“跟”的区别上。国民党军官喊“给我上”,自己不往前冲,打赢了功劳是自己的;打输了,死的是“兄弟”。国军士兵也不傻,时间长了,就不会相信他们的官长,往前冲的时候慢一点,往回跑的时候快一点,自然就会经常打败仗了。而人民解放军干部冲锋在前,用行动给战士树起了不怕牺牲、争取胜利的好样子,时间长了,战士也就变得越发勇敢。解放战争时期,一些被俘的国民党战士加入我军后,很快就脱胎换骨,有的甚至成了战斗英雄,就是这个原因。
看上去这是做领导工作的道理,但用于教育子女、和睦家庭等生活场景也没有什么问题。
“絜矩之道”就是“恕道”。“恕道”是孔子思想的核心内涵之一,“忠恕”二字贯穿孔子思想全部。“恕道”强调“推己及人”“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”。从《大学》另一段话清晰地论述了这一点:“所恶于上,毋以使下;所恶于下,毋以事上;所恶于前,毋以先后;所恶于后,毋以从前;所恶于右,毋以交于左;所恶于左,毋以交于右。此之谓絜矩之道。”意思是:
如果厌恶上司对待自己的方式或行为(比如颐指气使、谩骂殴打等),就不要用这种方式或行为去对待下属;如果厌恶下属对待自己的方式或行为(如欺骗隐瞒、顶撞冒犯等),就不要用这种行为去对待上司;如果厌恶前面的人对待自己的做法(如挖坑埋雷等),就不要用这种做法去对待后面的人;如果厌恶后面的人对自己的做法(如过河拆桥等),就不要用这种做法去对待前面的人;如果厌恶右边的人对自己的做法,就不要用这种做法去对待左边的人;如果厌恶左边的人的某些做法,就不要用这些做法去对待右边的人。这就叫做“絜矩之道”。
这是一段很详实而又全面的论述,“上下”主要指社会地位、年龄、资历、辈分等方面存在差异的;“前后”主要指存在接续、传承关系的;“左右”主要指各方面与自己处于同一个层次的。“上下”“前后”“左右”六个字全面覆盖了人际关系的各种情况,处理这些关系都要遵循“絜矩之道”。
概括一下上面这一段话,核心的意思是讲“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”。我们现在常讲换位思考,要思考的就是这个意思。“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”的前提是“推己及人,以己度人”。把自己放在对方的位置,把自己的感受代入进去。能说服得了自己再去说服别人;自己不愿做、做不到的事情,就不必勉强别人去做;非要让别人做到,那就去改变自己,让自己先努力做到。这才是“絜矩之道”。
“以身作则,上行下效”不是自发地模仿,不是事无巨细都要让领导给部属做出样子。对于基层干部来说,可以是这样;对于中高层干部来说,就绝对不能这么理解。
试想,管理一二十个人,领导做出样子,大家能看得见;如果领导一二百人甚至更多,领导做出的样子,有多少人能直接看见呢?大家看不见“上行”,又如何“下效”呢?如果僵化理解“以身作则”,就跑偏了。
当管理对象超出了视线所及的范围时,以身作则就必须拓展。既要做好样子,更要定好标准、立好规矩。要让更多的人看到“身教”,就必须加强“言传”,也就是要通过有力的宣传教育,让大家对标准、规矩以及模范遵守这种标准规矩的人和事熟知于心。做表率和树典型从来都是一致的。
必须明确,这种标准、规矩不只是用来约束别人的,还需要自己带头执行。只有没有例外的规矩,才是有生命力的规矩。一旦有人要搞例外,就会形成“破窗效应”,规矩也就变成空话。
要敢于给自己立规矩,这是修身进德的重要途径。从自身修养的角度来讲,规矩就是做人的原则,是自己内心的坚守。有了自己的规矩,就有了做人的“四梁八柱”,就能撑起人生的格局;规矩遵守得越好,做人的格局就越大。
规矩系统化、条文化、规范化,再加上一定的强制力,就成为法度,也就是法规制度。儒家思想并不排斥法度,《论语•尧曰》里就有“谨权量,审法度”的论述。他们反对法家,反对的是法家缺乏人文关怀的冷酷,而不是反对法家所要建立的有秩序的社会。
这也是为什么儒家两家能从春秋战国时的水火不容、势不两立发展到汉朝以后的儒法并用、互补合流的根本原因。
“絜矩之道”被放在《大学》里“治国平天下”一章,说明它本质上是治国理政的大道理,治国理政又怎么离得开法度。比起规矩来,法度更加强调约束的强制性,一旦违背,受到的惩罚也更加严肃。体会“絜矩之道”的法度要求,有两个方面的基本要求:
一是要有健全的法度。法规制度要健全,不能出现留白、漏洞。一旦出现,就会发生孔子讲的“刑罚不中,则民无所措手足”,老实人手足无措,另一些人则趁机钻空子,破坏秩序。
二是法规制度必须严格执行。要维护法度的严肃性,违反法规制度的行为必须受到严肃追究。法度只有“成为有牙的老虎”,才能儆恶嘉善,实现良好的秩序。对于从事领导工作的人来说,这一点尤其重要。
在我国传统文化中,做人处世的道理与治国平天下的道理是相通的。“絜矩之道”虽然是治国平天下的道理,但其中的智慧完全可以应用于日常生活中。咂摸透了其中的道理,我们在待人接物、教育子女、工作处世等方面都可以获益匪浅。